案件提要

　　在明知同行业的商标权人已有较高市场份额和良好市场声誉，其注册商标已有很高知名度的情况下，故意使用与注册商标相同的标识，侵权规模大、获利高、情节严重的，属于严重侵害商标权的行为，可适用惩罚性赔偿。赔偿数额按照计算的基数乘以惩罚的倍数确定。本案按照符合金融行业规则和实际情况的年度基金管理费模式计算侵权获利的基数，即募集基金总额×基金管理费率×利润率×贡献程度×3倍惩罚确定赔偿数。

争议焦点

　　被告是否应承担惩罚性赔偿责任？赔偿数额应如何确定？

基本案情

　　原告国信证券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1994年并自1997年开始使用“国信”企业字号，后获准注册了“国信”商标。经过持续经营发展，国信证券及旗下公司管理资产规模巨大，获得诸多荣誉和奖项，在金融行业中具有相当高的知名度。

　　被告深圳市国信股权投资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成立于2013年，其在官网、微博、微信以及创办的杂志中宣传使用“国信人”“国信基金”“GUOXINFUND”“+国信基金”“+国信财富”，发行含“国信”名称的基金产品。

　　国信证券主张国信基金公司在金融业经营活动中大量使用“国信”作为产品名称、广告宣传和作为企业字号使用，构成商标侵权及不正当竞争，起诉请求判令国信基金公司：1.停止侵害商标权，停止将“国信”作为企业字号；2.停止虚假宣传不正当竞争行为；3.消除影响；4.赔偿经济损失及维权费用1000万元。

裁判结果

　　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国信基金公司停止侵害商标权，停止在企业名称中使用“国信”，赔偿经济损失30万元及维权开支3万元。国信证券不服，提起上诉。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判决：维持一审判决第一、二项，改判国信基金公司赔偿经济损失及维权开支共计1000万元，刊载声明消除影响。

典型意义

　　激励创新、加强知识产权保护的时代背景下，民法典规定了惩罚性赔偿制度，知识产权单行法亦修法提高了惩罚性赔偿倍数。本案二审判决对“恶意”和“情节严重”两大惩罚性赔偿责任的要件进行充分论证，改判一审30万元赔偿数额，全额支持原告1000万元的诉讼请求，彰显了严格保护的司法力度。在计算赔偿方面，充分尊重私募基金的行业特点及发展规律，对大量证据内容、财务数据、商业模式等进行体系化分析，谨慎且详细地计算出侵权获利，并采用可参考的另一种计算方式检验前项结果的合理性和准确性，丰富了惩罚性赔偿案件的司法实践。个案亦为金融领域知识产权侵权诉讼中，当事人如何主张惩罚性赔偿及举证提供了参考。

法官简介

对话法官

　　问1：什么是惩罚性赔偿？知识产权惩罚性赔偿制度是怎样形成的？

　　郑颖：惩罚性赔偿，是指司法裁判作出的超出实际损害数额的赔偿。在知识产权领域，“赔偿难、赔偿低”曾经是知识产权保护的瓶颈问题之一。相较于填平原则下以补偿被侵权人损失为主要目的的普通赔偿，惩罚性赔偿不仅具有补偿效应，还具有惩罚效应和遏制效应。对于那些故意侵害他人知识产权，情节严重的，可以通过适用惩罚性赔偿，对其予以惩戒和遏制。

　　惩罚性赔偿制度在知识产权领域中较早进行了探索、建立和发展。2013年修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率先规定了惩罚性赔偿规则，2019年修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2020年修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专利法》《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等单行法均增加了惩罚性赔偿条款。2020年11月3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五次集体学习时强调“抓紧落实知识产权惩罚性赔偿制度”。2021年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规定了知识产权惩罚性赔偿制度，标志着知识产权领域惩罚性赔偿制度在民事领域的基础法律中得以确立，也意味着惩罚性赔偿在知识产权法律领域实现了“全覆盖”。从党中央决策部署到日臻完善的法律体系建设，可以清晰地看到我国不断加大知识产权保护的力度和决心。近年来陆续产生一些适用惩罚性赔偿裁判的典型案件，惩罚性赔偿从立法层面落实到司法实践中，真正发挥出补偿、惩罚、遏制三位一体的法律效果。

　　问2：本案中惩罚性赔偿金高达1000万元，是如何计算的？

　　郑颖：本案分析私募行业两种通行的盈利模式后，认为投资收益分红浮动变化，若没有基金产品实际投资收益及分红数据，难以推算获利，而年度基金管理费作为行业普遍采用的方式，收益数额相对固定，计算更合理和可操作。根据募集基金总规模、基金管理费率、利润率计算出获利，再用其他方式进行验证。验证时即使保守计算，亦能印证前项数额的合理性，即只选取年度基金管理费这一种获利渠道，基金管理费率、利润率按照区间数值的较低值计算。确定赔偿时合理地认定了商标对实际获利的贡献程度，并谨慎地予以量化。

　　惩罚性赔偿金的计算，具体到个案中，需要充分地查明事实，准确地适用规定，科学地计算赔偿数额，严谨分析各项适用条件，包括请求内容、主观要件、客观要件、基数计算、倍数确定等。裁判者要不断提高损害赔偿精细化计算的程度，合理确定惩罚倍数并与严重侵权的程度相匹配。